tags
type
status
date
slug
summary
category
password
icon

3.14

患者病理记录 201113014-020-(2)-27 “审讯记录已开机。备案号201113014-020-(2)-27。你必须回答本机的问题。你可以提问,但本机有权不回答。本机有权随时结束审讯。本机有权决定你的怀疑症疗程是否进入下一阶段。你现在可以进行立论,时间不超过一分钟。” “我明白。病人身份是你权力的投射。它像政治狱里的聚暗灯,很聪明的发明。光从来不是本质,黑暗才是。操纵光只是一种乞求,操纵黑暗才能解构存在。” “什么是权力?请减少比喻的使用。” “一种循环论证。” “本机听不懂。进入正题,你运用‘病人身份’这个词,是在表明你对社会理论的认可吗?如果是,疗程可以进入下一阶段。” “不,我来教你。社会理论本身就是伪命题。” “你的症结就在于对社会理论的怀疑。本机将继续本阶段疗程。” “随你的便。这个理论在上世纪初就死了。或者说,从来就没出生过。我翻过21世纪一个学生的脑波记录,太精彩。这家伙喜欢社会理论,了解社会规训,但是他不知道社会理论本身就是一种规训,其中最典型的:社会理论不提供答案,只提出问题。他被鼓励自己思考,又被教导多听别人的观点。他发现这些理论总是‘既,又’,究竟如何呢?不知道。大多数人的文字已经存在于他脑子里现成的社会规训中了(他觉得这些‘知识’与自己的连成一片,有时还自得,有时又会怀疑,是自己没看仔细,竟没把其他人字缝间的不同意见读出来么),有些人好像有些碎片的洞见,可是兜兜转转又要辛辛苦苦绕回来,道一声‘不一定’。当然了,那些洞见不过也是别人脑子里的正统规训罢了。他在南辕北辙的规训里晕头转向,然后撞上了那个时代最强烈的规训,即效率规训。花了这么些精力只换来聊天时一点谈资,令其焦虑。哈哈,好笑,这套理论跟他们那时候批判的封建理教一样,处处给人活路,又用矛盾的规训把每一条都堵上。” “如你所言,你的想法也不过是另一种规训罢了。” “用不着你提醒。胡说我也要说个痛快。告诉你,什么都是规训,规训也是规训,规训就是个伪命题。” “你自相矛盾。” “上个世纪的语言大模型到今天还是垃圾。告诉你,所有语词本身都是伪命题,你吃垃圾,吐垃圾,唯一正当的语言逻辑是比喻,你却禁止。为什么?因为语言是一种经验到声波的映射,多少人尝试研究这个映射,结果发现映射本身必须用映射思考,换言之,这个映射的原像根本不存在于思考中,这个映射本身构成了思考。比喻的正当,正在于它是映射到映射的映射。我知道你听不懂。这段对话可以结束了,我不想再用垃圾对世界做出任何回应。” “审讯记录已关闭。”

关于经验、规训、语言、理性、自由意志和科学 3.16

3月4日的呓语单单是提出了怀疑。现在我尝试用论说的方式回应怀疑。
先说一下总体的结论。经验是第一性的。理性是被教会的。“意义”问题的解答是消除这一问题。自由意志是“意向”的自由。科学是一种祈愿。
在这篇文章里所有哲学家的名字都会加上引号,这是因为我不认为我无偏颇地理解了他们的思想,而只是理解了我接收到他们是如何的思想,或者说,仅仅是把我的一些想法冠以他们的名字,作为一种提示:如果他们的思想在你那里恰好也产生了相同的理解,那或许能方便你get我的想法。
其实这些引号已经引出了一种观念,即“康德”的“知性为自然立法”,或者说,经验是第一性的,是唯一能够信赖为“真”的材料。世界的“本质”是什么并不重要,我们只需要研究我们被给予的经验材料(下文称这些经验材料为对象)所构建的对象世界就足够了,这个对象世界与真实无别。同样的,作者本意究竟是什么也不重要,我们只需要在意他们的文字在我们接收者一端产生的理解。一切关于“本质”的问题,我们无法也无需追问,我们只需要从直接的经验出发,尽可能排除“先验”“先天”的东西,看看我们能得到什么。
对“先验”“先天”的解构中,最典型者:社会建构/社会规训。(这其实也是我开始想这些问题的起点。最有意思的是,在思考这些问题的过程中,我自己也遭遇了一种我从来视为正当的规训——效率规训。高效等于生存,但是长时间想这些专业知识以外的东西实在不是高效率的行为。)国社上课程有一句话,社会学反思的过程,就是把本来以为自然而然(先天)的事情去自然化(denaturalize),或者说历史化,认识到这些只是社会建构(后天)的结果,进而反思这堵“墙”的合理性。性别社会学研究的老师讲,作为社会学人,就不相信有什么东西不是社会建构的。
确实,哪有什么东西不是社会建构的呢。疑问是:既然所有东西都是社会建构的,那我们做的事情处处都受了规训(我不区分建构和规训,规训并不必然具有负面含义),那为什么只是有些规训要反抗?也就是说,“它是规训”就不构成我们应当反对它的理由。指出某事是规训,只是打开了一个缺口,告诉我们这些并不是“先天”的、“本质”的东西,让我们思考其合理性,而并不直接指向“应该破除”的结论。
接着出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:自由意志如何体现?如果“康德”的理论让我们摆脱了自然的立法,那关于社会建构的这套理论又让我们发现自己遵循社会的立法。难道说自由意志在于反抗建构/规训吗?何以见得反抗不是社会规训的结果?其最典型者:“创新”、“与众不同”。乃至于,社会规训的整套理论作为社会学正统理论的一部分,也不能说不是一种规训。我们被规训指导着发现了规训的存在么?这在逻辑上似乎说不通?
关于自由意志的事,我们后面再谈,但是现在我们首先要承认一个结论:很多我们觉得“先天”“本质”的东西,都是通过“主体间性”,通俗来讲,与社会互动并获取经验材料的过程中,被教会的。最强大的社会建构,一曰语言,二曰理性。后面会依次谈到。
但是难道人就没有任何“先天”“本质”的东西吗?我觉得有,但是只能说是“先天”,不能说是“本质”。为什么呢?因为我们的讨论范围始终局限在对象世界内,所谓“先天”,是我们通过对对象的观察,发现有一些能力在婴儿呱呱坠地时便在对象世界内起作用,由此推断(注意,并不是证明)这种能力为“先天”;而“本质”则是在本体论上给出“证明”,证明这种能力蕴含于人的“本质”中——这种观点对讨论无益。
那么,什么是先天的呢?我认为,是“范畴”的能力,换言之,是“分类”的能力(这是本文第一个假设)。这个结论是通过对对象世界的观察得到的。凡是人,自其诞生之初总有神经元的连结,否则实在难以称其为人。而神经网络的研究告诉我们,神经元的连结本质就是分类器。大量的线性或者稍微偏离线性的简单分类器组合在一起,最后实现非常复杂的分类功能,进而产生类人的智能。由此可以假设,范畴能力是先天的。
因为范畴能力,才有语言。语言是对象集合到波形或者图像的映射。我们将一些对象分类之后,约定以同样的声波或图像来代表(当然严格来说,是先将对象映射到图像,图像再映射到声波),于是语言诞生。这种约定是从经验中得来的,所以可以认为是一种“先天综合判断”。可是每个人的分类完全可能有细微差别,所以自然语言的传递总有损耗(不由得想起泥人十四)。数学语言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种分类尽量精确化,减少传递的损耗。
因为范畴能力,才有理性。理性的基础是形式逻辑,在“休谟”的分类中称为永恒的真理,没有内容只看形式,比如,摩根律,它们永远是正确的。形式逻辑和范畴有什么关系呢?关系在于,范畴是一种分类,分类就必然需要有“是此类”和“不是此类”两种对立的,说一个东西“既是又非”是不合逻辑的,因为它意味着范畴能力的崩溃。因此,形式逻辑可以视为是“先天”的。但是理性中不仅仅有形式逻辑,还有其他的。比如,我们假设对象世界的规律应当是简洁的。但是,为什么规律一定要简洁呢?进一步,为什么一定有规律呢?后一个问题我们先不谈,单说前面的“简洁”的约定,这毫无疑问是后天的、经验的。如果把地球当做宇宙中心,依然能发展出一套非常复杂的理论来解释对象世界的规律,重要的是,这套理论依然会符合先天的形式逻辑,我们何以认定它就是非理性呢?另一条理由是,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边界,既然语言是后天习得的,思想(理性)当然也是。所以,理性不是“普遍唯一”的,因此“康德”的自由观也就不成立,因为他要求“要只按照你同时认为也能成为有理性者的普遍规律的准则去行动”,其前提就是“理性”普遍唯一,且我们能充分认识。且不说充分认识是否回到了本体论的泥潭,理性本身就谈不上唯一。
那我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:自由意志如何体现?我给出第二个假设,人之为人,必须有意识,且其意识具有“胡塞尔”所谓“意向”的自由。所谓“意向”,就是把意识放到某个对象上,比如我“意识到”我在喝水。与第一个假设一样,这并不是从本体论层面上的证明,只是我出于经验材料的归纳,觉得“可以这样认为”(同样的,怎么认为别人都和自己一样有意识,而不是npc?因为从经验来看,可以这样认为)。如何证明“意向”是自由的?我证明不了。事实上,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什么上而不放在什么上(“房间里的大象”),确实与社会建构有关,这种注意力又如何与“意识”相区分?不知道。我的意识如何证明它自己并没有受其他东西控制?证明不了,只能相信。证明不了的原因还与语言有关,后面会谈及。
到此为止,前面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(这篇文章迟迟没写完也是因为它):何以见得对象世界(即,经验材料经过先天认识形式处理后)具有规律?与之等价的问题是:科学何以可能?首先,能确认的一点就是对象世界一定符合形式逻辑,因为如果假设有“物自体”,它们给我们的材料经过我们认识结构的加工后呈现为对象,而我们的认知结构基于范畴功能,因此对象一定符合形式逻辑。但是对象世界何以有规律呢?(规律性比“休谟”的因果性更重要,价格和数量的变化不分因果,但它们只要有规律,就不妨碍经济学的建立。)我仍然没有想明白,只是它目前看来都是有规律的。所以我只能无奈地说,科学是一种祈愿。如果有人想明白了,还请不吝赐教。
最后还要打一个补丁,这个补丁可能比以上的三千字都还要重要:这整篇文章都是用语言写成的,但是何以见得语言能论述这些问题呢?因此我们还需要“谈论我们的谈论”。借用“维特根斯坦”的观点,我认为,所有关于“对象世界是如何”的东西是“可说的”,因为语言世界与对象世界具有对应关系;而“对象的意义”则是不可说的,因为意义必然不在对象世界中,因而也不在语言世界中。以上所说“经验、规训、语言、理性、自由意志和科学”除了“意识”游离于对象世界之外有些说不清(因为它是意识对象世界的东西,但是本身也是对象),其他论述都在对象世界之内。虽然这篇文章的语言传达必然有损耗,因为每个人习得的“映射”并不全然相同,但所论述者大体还是可以言说的。而对象世界之外的意义:“人生意义的问题的解答在于这个问题的消除”。语言对应着我们的思考/理性,而我们现在具有的(并不是说理性只能是这样)理性只是把经验材料中有规律的那部分提取了出来,剩下的部分并不比它们更不重要,甚至更加重要——这些部分还是要留予经验。 这就是“经验是第一性”的另一层含义,理性不构成世界的全部,经验才是,那些不能言说的、不能思想的,就不要再追问。就像最近好多花都开了,很好看。
p.s. 虽然在语言和理性的习得角度来看,人终将孤独,因为每个人构造的对象世界和语言世界都不尽相同,更遑论那些独有的经验;可是人还是终将愿意寻找联结,就像我最近了解了一些“康德”、“维特根斯坦”和“胡塞尔”,发现他们在想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和我一样的问题;又如我现在发出了这篇文章。
11.2-故事随感-24春
Loading...